日期：2022-4-25（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）
一
魏小福十岁那年随着爹娘从河南老家逃荒去东北，没想到到了山海关以后，他找了个旮旯去解大手，等他提起裤子，站起身来，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爹娘的身影。他急的跺着脚的大声呼喊“爹！娘！你们在哪儿啊？”他举目四望，眼前的房子，眼前的人，一切都是陌生的。他顺着胡同奔跑起来，一路凄惨的哭喊着“爹！娘！”“爹！娘！”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，他的脚步也缓慢了下来。他不清楚自己跑了多久，跑了多远，可到底还是没能找到爹娘。天渐渐地黑了下来，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魏小福连累带饿，昏倒在了路旁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巍小福感觉身边有一丝热气，朦胧中他睁开眼睛一看，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蜷缩在他的身旁。他抚摸着这只流浪狗，眼泪止不住“扑簌簌”的往下落，“难道我魏小福也会像这只狗一样流浪吗？不，我要找到爹娘。”想到这里魏小福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，“爹！娘！”稚嫩的童音在山海关的街道里回响。
瘦小的魏小福拖着疲惫的身子漫无目的的走着，呼喊着。一天又一天，他的鞋子磨烂了，露出了脚趾头，人也是脏兮兮的，他成了流浪儿。一天早上，当他走到一个村子里，饿的实在不行的他，有气无力的拍打着一户高高台阶，高高大门楼的人家大门。大门“吱呀“一声打开了，一个女人探出身来一看，马上用手帕捂住了鼻子，“真晦气，一个臭要饭的，马上给我滚！”魏小福抬头一看这个女人肥嘟嘟的脑袋，一脸横肉，打扮的妖里妖气，正用手指指着自己。魏小福跪下身来，双手合十，乞求道，“您行行好吧，给我点吃的吧。”女人用鼻孔“哼”了一声，然后高声吼道“别他妈的磨磨唧唧的，快点滚开！”院子里的一个男孩子听到女人的吼声跑了过来，“妈，你在喊啥？”女人指着跪在地上的魏小福，“一个穷要饭的。赶他不走。”
“这好办啊。”小男孩从脑袋上摘下瓜皮帽，拉过他的妈妈，把嘴凑在女人的耳朵旁嘀咕着什么，说完就跑回到院子里。
一条黑狗凶神恶煞般的冲了出来，直奔跪在地上的魏小福，尖利的牙齿在魏小福的身上撕咬着，魏小福用孱弱的胳膊护着脸部，护着身子，他哭喊着，“放过我吧！”戴着瓜皮帽的小男孩拍着手，跳着脚的喊，“好！咬的好！”那条恶狗听到小主子的喊叫，一双利齿更狠狠地咬在魏小福的左腿上不松口，魏小福疼的昏厥了过去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魏小福醒了过来。他想站起身来，可那条腿硬是使不上劲，他只好匍匐着前行。
一个中年女人打从魏小福身边经过，看到小小年纪的魏小福爬着往前走，就蹲下身来问道，“这孩子，从哪里来的？怎么浑身是血爬着走呢？”魏小福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，衣服上一块补丁摞着一块布丁的女人，眼泪止不住“刷刷”的朝下流，他向这个女人哭诉了自己如何从河南随爹娘闯关东，如何与爹娘失散和刚刚被地主家恶狗咬伤的经过。女人听着魏小福的哭诉也跟着掉下了同情的眼泪，“孩子，看你可怜巴巴的，举目无亲。拖着伤腿怎么能走路，如果你不嫌弃我的家里贫苦，就跟着我到家里养伤吧，等你好了以后再去找你自己的爹娘。”
魏小福看看眼前这个善良的女人，觉得她哪里长得很像自己的娘，想想自己被狗咬伤的腿现在也无法走路了，有这样好心人肯收留自己，也算是万幸的。想到这里，他爬起身，跪在地上给女人连连磕了一阵头，“我就叫您娘吧，好吗，娘！”
女人擦了擦眼泪，微笑着对魏小福说，“好啊，我膝下无儿无女。你能给我做儿子，那是我的福气。孩子，跟娘回家。”
二
“娘”叫陈秋红，四十岁出头，个头不高，身体瘦弱，一双眼睛中充满着挚爱。她说起话来很好听，是地道的山东话。几年前随丈夫闯关东来到辽西范家屯，去年丈夫得了痨病，整天不停的咳嗽，后来又大口大口的吐血，家徒四壁的他无钱医治这种要命的病，不久就撇下了秋红，撒手人寰，陈秋红成了寡妇。她靠给人家洗洗涮涮、打点零工维持自己的生活。当无儿无女的陈秋红路遇魏小福、看到被鲜血染红了一条腿的时候顿生怜悯之心，她认下了这个可能会成为残疾的流浪儿。
当魏小福叫出“娘”的时候，“娘”乐了。她又一次蹲下，“来，爬到娘的身上来，娘背着你回家。”“家？”多么熟悉的字眼，魏小福心里有了希望。他趴在“娘”瘦弱的背上，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。
“娘”一路背着魏小福，一路讲述着她的故事。尽管魏小福听的是稀里糊涂，但他感觉得到“娘”的热心，“娘”的亲切。他忘记了被咬伤的那条腿的疼痛，沉浸在有“娘”的幸福之中。
“娘”的家是一间四面漏风的茅草房。屋子里的摆设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。地下一只小木箱被用木棍架起来，炕上一张小木桌，没有了颜色。炕头的墙壁里放着一盏煤油灯，炕梢摞着两床补了又补的被褥。魏小福被“娘”放到了炕上，“娘”取来了水盆，毛巾，慢慢的擦洗着魏小福被狗咬伤了的那条腿。一阵阵钻心的疼痛，“娘”问他，“疼吗？”魏小福紧咬着牙，看着“娘”，“不疼。”他说。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，他没有掉泪。“娘”也累得满头是汗，她在给魏小福清理着伤口，又在擦洗干净的伤口处涂抹上药粉，用扯开的家织布为魏小福包扎好伤口。“娘”说，“好了，以后就先不能乱动，吃住在炕上，等慢慢的伤口恢复好了再下地，知道了吧？”魏小福感激的冲着“娘”连连点头，“娘，我记住了。”
魏小福在“娘”的护理下，腿部的伤口慢慢愈合，长上了新肉。躺在炕上的魏小福蹬蹬腿，感觉腿上有了些力气，他喊，“娘！”，正在外屋忙着做饭的“娘”听到他的喊声，忙放下手里的活，来到屋里。“儿啊，有啥事喊娘？”
“娘，我方才试了试，腿上有了力气，我想下地帮您干活。”魏小福微笑的看着“娘”的脸，等待“娘”的回答。
“让娘看看，如果真的好了就先试试下地。至于帮着娘干活吗，那要等到你彻底的好了以后再说吧。”“娘”回答道。
魏小福慢慢的从炕上爬起身来，又颤颤巍巍的扶着炕沿下了地。“娘”用手扶着他，他终于又站在了地上。“娘，怎么有些不对劲呢？”
“怎么了，哪里不对劲？”“娘”问道。
“娘，我走两步，您看看我的这条腿是不是短了些。”说完后，魏小福吃力的迈开两腿在屋地里走了几步，被狗咬伤的那条腿走路很费劲，一瘸一拐。“娘”看了，心疼的说，“儿啊，看来你还得躺些时日，还没好利索呢。”听话的魏小福被“娘”扶着又躺在炕上。
躺在炕上的魏小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，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了，也就是被狗咬了几口，腿上也有了劲，应该差不多好了吧。想到这里，趁着“娘”没在家，他自己坐起身来，扶着炕沿下了地，一步，一步，他慢慢的挪动着脚步，从屋里挪到了屋外。
外面的阳光真好，外面的空气真新鲜。魏小福仰望着天空，一群小鸟从空中飞过。他看着它们笑了，“它们多么自由，多么幸福啊。”他羡慕的看着那群渐渐远去的鸟儿。
三
羡慕鸟儿自由飞翔的魏小福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变得一长一短，走起路来左右摇摆，他伤心的哭泣起来。“娘”从外面回到家，看到站在院子里的魏小福两眼痴呆，眼睛里噙着泪水，急忙问道，“儿子，怎么自己走出来了，又想你爹你娘了？”魏小福听到“娘”的问话，止不住“哇”的一声痛哭起来，他抱住“娘”的腿，“娘，我成了一个废人了。”“娘”说，“净胡说，好好地怎么就成了废人呢？”
“娘，我的腿瘸了，您看呐！”说着魏小福撒开了抱着“娘”腿的手，一步一摇的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。“娘，您看到了吧，我的腿就是这样子了。”
“娘”摇了摇头，“儿子，你这是在炕上趴的时间太长了，冷不丁的下地不习惯了，慢慢就会好起来的。”说完，“娘”拉起小福，“走吧，跟娘回屋里去。刚刚才见好，别累着。”魏小福抬头看着“娘”，顺从的随“娘”来到屋里，“娘”弯下腰，轻轻地为小福脱掉鞋子，抱着他上了炕。“娘”说，“儿子，以后娘在家的时候扶着你慢慢锻炼走路，你受伤的腿慢慢就会恢复好的。”
“嗯。娘，我听您的。”
然而，随着时间的流逝，魏小福那条受伤害的腿最终没能彻底恢复，走路依旧是一摇一晃，他成了跛腿人。跛腿的魏小福在“娘”的照顾下，一天天长大。那天晚上，吃过了晚饭，坐在炕头上娘儿俩唠着嗑儿，他和“娘”商量，“娘，您看我都长大了，都已经十五岁了，也该替您分担点啥了。我想明天去到张老虎家找点事干，贴补点家用。”
听了小福的话，“娘”的脸色“刷”一下变了，刚才还笑吟吟的脸立刻阴沉下来，“去给张老虎家干活？你想过没有，不就是张老虎家那条恶狗给你咬伤的，使你成为今天的样子吗？那张老虎和她的婆姨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，咱就是冻死、饿死也不能蹬他们家的门，给他们家当牛做马。”
“娘，我不怕挨累受罪，我不能总这样吃您的、喝您的啊，作为一个男子汉，我应该为您做点啥了，孝敬孝敬您老人家。”魏小福看着“娘”每天辛辛苦苦的帮人家浆洗衣被，心里早就想干点啥事，替“娘”分担，所以他又做起了“娘”的工作。“娘，您看我这身体也好了，腿也就这样了，再呆在家里会把我给养的肥胖的，像头猪只吃不干哪行啊。我人长大了，我会照顾好自己，不会受气的，您就同意了吧。”说完，他瞅着“娘”“嘿嘿”的笑。
“娘真的拿你没办法，既然你非要去找活干，那就去试试，不行，就别干。娘可舍不得看我大儿子受苦受累。”“娘”抚摸着小福的脸，仔细的端详着，好像多久没见过似的。小福明白，“娘”是打心眼里疼爱自己。
魏小福与“娘”相依相伴，长到了二十岁，长成了男子汉。有人和“娘”说，“你们家的小福都二十岁了，该找个女人过日子了。”“娘”点了点头，“可不是咋的，搁在有钱人家早就抱上儿子了，我们家里穷，给这孩子耽误了，谁家有合适的姑娘给我们说说。”
魏小福听说“娘”要给自己找女人，他的脑袋晃得像个“拨浪鼓”，“不行，不行。娘咱的家里穷是一个方面，更主要的是我的腿脚不灵活，干不了大事，将来养不活人家，不是坑了人家姑娘吗。我就在家里陪着您，孝敬您吧。”
“娘”说，“哪有男人不找女人的，你这孩子。”
“娘，我就不找，我要孝敬您老一辈子。”二十好几的魏小福搂着“娘”的脖子，调皮的笑着说道。
“老话说，‘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’，你不娶妻生子，怎么能算对我的孝顺啊。”“娘”假装着生气，故意板起了脸。
“娘，您别生气，气大伤身啊，既然这样，我就听您的。”魏小福怕“娘”伤心，答应了娶亲之事。
四
邻村何老六的女儿小娇十六岁，当她随着吹吹打打的花轿进了小福家的门，看到魏小福方方正正的脸上透着帅气，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男人。当小福掀开小娇头上蒙着的红盖头，看到一张稚嫩美丽的脸庞那一刻，感到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婚后的小两口你恩我爱。小娇对“娘”如同自己的母亲，一口一个“娘”叫着，炕上地下，屋里屋外的活也都是她争着抢着不让“娘”再伸手。“娘”看在眼里，喜在心头，“真是天作之合，让我儿娶进来这么个贤惠懂事的媳妇，我就等着抱大孙子了。”“娘”的欢喜写在了脸上。魏小福对“娘”说，“娘，这些日子您老的心情不错，您高兴，我们也跟着您高兴。”
“娘”说，“怎么能让我不高兴，我儿你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不说，这媳妇还这么孝顺能干，是我的福份。你再看看小娇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起来，我就要当奶奶、抱上我的大孙子了。”“娘”说着，忍不住又抿着嘴笑了起来，笑得那么开心。
挺着大肚子的小娇每天照样忙活着屋里院外的家务事，“娘”怕累着儿媳妇，就劝小娇说，“小娇啊，这屋里、屋外的活你就不要再干了，有娘呢，你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胎，到时候给娘安安全全的生个大胖孙子。”小娇听到“娘”的话，心里感到热呼呼的，她对“娘”说，“娘，我这不还早着呢吗，哪能就啥也不干了呢，劳动劳动对我和孩子都有好处，再者说了，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娇气，虽说我的名字叫小娇，您说呢？嘻嘻。”“娘”拉过小娇，仔细端详着小娇的脸，小娇的脸“腾”的一下红了起来，“娘，您怎么这样看着我？”
“娘”说道，“我们小福真的是有福啊，娘也真的有福。这么俊俏的女儿被我们娶到了家，我们的小日子一准能红火起来。”
十月怀胎，一朝分娩。小娇隆起的肚子快要被腹中的胎儿撑破了，撑的小娇满头大汗。魏小福看到媳妇这个样子急忙问道，“小娇，你哪里不舒服啊，告诉我，我给你找大夫去。”
“你啊，你可真是个呆子。”媳妇小娇嗔怪的说，“我们的儿子在蹬揣着我呢，你就要当爸爸了。”一听小娇说自己就要当爸爸了，小福这才搞明白是小娇快要生了，他一拍自己的脑门，喜的嘴都合不上了，替小娇擦了擦头上的汗，对着小娇的额头亲了一口，“小娇，你等着，我这就去接老娘婆。”出了这个屋门，小福进了对面屋。“娘，您快过去看看小娇，她可能快要生了，肚子疼得厉害，咬着嘴唇不敢出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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